《唐詩宋詞選讀》二題

1、<p>　　《唐詩宋詞選讀》二題</p><p>　　教學(xué)過程中，發(fā)現(xiàn)《唐詩宋詞選讀》里有幾聯(lián)唐人的詩句比較難以理解，教師們集體備課時也多有爭議，本文想發(fā)表一點個人的看法，以期和同行們共同探討。 </p><p>　　一、“云霞出海曙，梅柳渡江春。” </p><p>　　這是杜審言《和晉陵陸丞早春游望》一詩的頷聯(lián)，這一聯(lián)的理解難點是“梅柳渡江春”一句，“

2、梅柳渡江”，這“梅柳”是從江北“渡”來江南，還是從江南渡去江北呢？ </p><p>　　近人俞陛云的看法是從江南渡去江北。其《詩境淺說》謂：“此詩為游覽之體，實寫當時景物，而中四句‘出’字、‘渡’字、‘催’字、‘轉(zhuǎn)’字，用字之妙，可謂詩眼，春光自江南而北，用‘渡’字尤精確?！钡@一看法有明顯的費解處：杜審言大約在武則天永昌元年前后在江陰縣任職，而陸丞時任晉陵縣丞，二人屬同郡（時常州、江陰均屬江南東道毗陵郡）鄰縣

3、同僚（見課文注釋），陸丞“早春游望”原詩雖不可知，但依情論理，二人都在江南，所寫決然不應(yīng)是江北中原之景，和詩寫“當時景物”，怎可能不寫江南，倒寫江北？從思路看，詩人入手以“獨有宦游人，偏驚物候新”兩句領(lǐng)起，“云霞”兩句緊承而來，寫所“驚”之“物候”，著眼點顯然應(yīng)放在江南早春景象上，因為這樣寫，才能寫出詩人作為游子對江南早春景色的獨特感受，從而表現(xiàn)他倦游思鄉(xiāng)的思想感情。當然，寫江南之景，也未必一定要直接寫江南，通過寫江北的來寫江南，也可以

4、是一條途徑，但此聯(lián)第一句寫眼前之景，第二句忽然轉(zhuǎn)寫江南的梅柳渡江而去，江北也一片春意盎然，不僅顯得飄忽太過，而且也沒有這個必要。總體看，俞氏的理解很讓人感到詩意上的許多?格。 </p><p>　　與俞陛云的理解決然相反的是倪其心先生。倪先生詮釋此句說：“‘梅柳’句是寫初春正月的花木。同是梅花柳樹，同屬初春正月，在北方是雪里尋梅，遙看柳色，殘冬未消；而江南已梅花繽紛，柳葉翩翩，春意盎然……所以這句說梅柳渡江過來，

5、江南就完全是花發(fā)木榮的春天了?！保ㄒ姟短圃婅b賞辭典》，上海辭書出版社1983年版）。倪先生把北方和江南作比較，以說明南北之春早晚的不同，而又說“梅柳渡江過來”，江南就“花發(fā)木榮”了，其意顯然是說江北之春要比江南來得更早，推而言之，這“江北”在地理位置上也就要比“江南”所處更南了，因為北邊春遲，南方春早，這是常識。相反，如果江北不是比江南更南，那么，“梅柳渡江”顯然就是指梅柳由江南渡江而北了。問題是長江在常州江陰一帶基本是東西走向，江南江

6、北緯度相當，在春天誰早誰遲的問題上，分辨其高低基本沒有價值，而春到的早晚，即使略有區(qū)別，也不可能像南方和北方的區(qū)分那么明顯。據(jù)此，又怎么能推斷說春是從江南渡江北來或是從江北渡江南來呢？ </p><p>　　如何理解這一句，看來關(guān)鍵還是要解決春所自來的問題。弄清楚了春從哪里來，梅柳渡江究竟是由南而北還是由北而南，自然就不難解決。春從哪里來？為什么南方春早而北方春遲？倪先生做了這樣的解釋：“在古人觀念中，春神東帝，

7、方位在東，日出于東，春來自東?！保ǔ鎏幫希┐鹤詵|來，最東處自然是海，春由海上自東向西，越過長江，而長江入海一段正好是由西北向東南的走向，而常州、江陰的正東面又正好是江北緯度偏南的地方，這樣，江北的春天當然就要比江南的來得早了。倪先生的解釋很有意思，不過仍有疑問：春由東向西而來，按理，和常州江陰同一經(jīng)度的北方，應(yīng)該同時春臨，而事實上，怎么是南方春早，而北方春晚呢？要說清楚這個問題，不僅要搞清春所自來的問題，還要弄清春是如何運行的問題。春

8、是如何運行的呢？元陶宗儀《南村輟耕錄》卷二十《納音》一篇云：“六十甲子之有納音，世人鮮知其理。償觀《筆談》有曰：‘凡氣，始于東方而右行，音，起于西方而左行?！^氣始于東方者，四時始于木，右行傳于火，火傳于土，土傳于金，金傳于水。”古人以五行解釋世界，認為東方屬木，南方屬火，西方屬金，北方屬水，中央屬土。在他們看來，春天是從東方開始的，然后向右運行到</p><p>　　二、“名豈文章著，官應(yīng)老病休。” <

9、/p><p>　　這是杜甫《旅夜書懷》的頸聯(lián)。解讀此聯(lián)，可謂說者紛紛、持論多異。但細加考察，或失在此，或失在彼，多難切旨。 </p><p>　　仇兆鰲《杜少陵集詳注》解讀此聯(lián)以為：“五屬自謙，六乃自解?！薄白越狻敝^自我寬慰。杜甫立志報國，著意經(jīng)濟，但命途多舛，壯志難伸，以“老病”自寬，含怨憤之意見于言外，頗得詩境詩情?！白灾t”有不便夸張之意。詩人既留意經(jīng)濟，當以建功立業(yè)為人生高標，為何反倒以

10、文字歌詩為自足，這顯然是一個問題。 </p><p>　　憑直覺觀照詩旨，極易流于空疏，一予坐實，多不能圓通者。傅思均以“立意含蓄的反話”來理解這一聯(lián)：“有點名聲，哪里是因為我的文章好呢？做官，倒應(yīng)該因為年老多病而退休?！辈@個解釋做了具體的闡發(fā)：“詩人素有遠大的抱負，但長期被壓抑而不能施展，因此名聲竟因文章而著，這實在不是他的心愿。杜甫此時確實既老且病，但他的休官卻主要不是因為老病，而是由于被排擠。這里表現(xiàn)出

11、詩人心中的不平?！保ㄒ姟短圃婅b賞辭典》第564頁，上海辭書出版社1983年版）將解釋和闡發(fā)結(jié)合起來，這樣做，某種意義上克服了仇氏的不足，但細審之下，仍不免讓人疑惑：“做官，倒應(yīng)該因為年老多病而退休?！币婪丛拋砝斫?，意思是“做官不應(yīng)該因老病而休”，這與作者后面的闡發(fā)大意差近；而“有點名聲，哪里是因為我的文章好呢？”照反話去理解，讓我們看到了一個以文章自詡的杜甫，闡發(fā)時又說他“長期被壓抑而不能施展，因此名聲竟因文章而著，這實在不是他的心愿”

12、，這前后豈不是矛盾了？ </p><p>　　其實傅氏的闡發(fā)并沒有錯。 杜甫以文章聞名，曾“一日聲?赫”“文采動人主”（《莫相疑行》），晚年更是名播天下，聲動海內(nèi)，但詩人以“致君堯舜”為襟懷，一生作為，目標確實不在以文章名世上?；仡櫰缴拿?，位卑權(quán)輕，“功名”不顯，暮年壯心，自然要感慨嘆息，怨憤不平。因而說這里“表現(xiàn)出詩人心中的不平”無疑是正確的，問題是如何讓解釋和闡發(fā)對應(yīng)圓妥起來。教材對這兩句做如下解釋：

13、“我的名聲難道是憑借文章而顯著嗎？做官倒是應(yīng)該因為年老多病而退休?！惫P者認為，這與詩旨有了較好的接近，但仍有不足。后句解釋與傅氏差近，這里不論，就前一句看，釋“豈”為“難道”，是反詰的語氣，但細讀整個句意，卻又感到里面的意思仿佛不止一個，因為反詰既可以是對自己的叩問，也可以是對他人的責(zé)問?！半y道是憑文章而顯著嗎？”如果不了解詩人不滿于自己得名之所自，將此句理解為詩人不滿于人們對他的名聲得自文章的看法也無不可，而這就與作者的本意大相徑庭了

14、。 </p><p>　　王向峰從唐代社會不以文運通達為幸事的時俗和杜甫的生平抱負兩個方面來分析頸聯(lián)的這兩句話，認為這兩句話是“憤懣之語”，意在表明“有誰知我的志愿并不在文章之上呢？”（見江蘇教育出版社《唐詩宋詞選讀教學(xué)參考書》，轉(zhuǎn)引自《歷代名篇賞析集成》），筆者以為這是很有見地的看法。此詩是杜甫晚年所作。晚年詩人流落四川，好友嚴武死后，他政治和生活都失去了依托，于是取水路離蜀東下?；仡櫼簧脑庥?，面對渺茫的前景

15、，詩人的內(nèi)心無疑是很復(fù)雜的。從詩歌的內(nèi)容上看，詩的前四句寫景，而景中含情。首聯(lián)寫江岸夜舟，突出的是孤寂凄清的氛圍，頷聯(lián)寫“月涌大江” “星垂平野”的壯闊景象，顯示的是人生漂泊無著的空茫。接下來頸聯(lián)水到渠成，很自然地過渡到內(nèi)心情感的抒發(fā)。詩人有經(jīng)世之志，自比“稷契”，而以 “致君堯舜”自任，結(jié)果卻屢遭排擠，備受打擊。如今報國無門，壯志難申，垂暮之年，天下所知的竟然只是一個“詩人”的杜甫，空茫之感，凄惻之懷，怨憤之思，怎能不流注于筆端？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