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地雞毛

1、一地雞毛劉震云〈一〉小林家一斤豆腐變餿了。一斤豆腐有五塊，二兩一塊，這是公家副食店賣的。個體戶的豆腐一斤一塊，水份大，發(fā)稀，鍋里炒不成團。小林每天清早六點起床，到公家副食店門口排隊買豆腐。排隊也不一定每天都能到豆腐，要點排隊的人多，排到，豆腐已經(jīng)賣完了；要么還沒排到，已經(jīng)七點了，小林得離開豆腐隊去趕單位的班車。最近單位辦公室新到一個處長老關(guān)，新官上任三把火，對遲到早退抓得挺緊。最使人感到喪氣的是，隊眼看排到了，上班的時間也到了。離開豆腐

2、隊，小林就要對長長的豆腐隊咒罵一聲：“媽了個，天底下窮人多了真不是好事！”但今天小林把豆腐買到了。不過他今天排隊排到七點十五，把單位的班車給誤了。不過今天誤了也就誤了，辦公室處長老關(guān)今天到部里聽會，副處長老何到外地出差去了，辦公室管考勤的臨時變成了一個新來的大學(xué)生，這就不怕了，于是放心排隊買豆腐。豆腐拿回家，因急著趕公共汽車上班，忘記把豆腐放到了冰箱里，晚上回來，豆腐仍在門廳塑料兜里藏著，大熱的天，哪有不餿的道理？豆腐變餿了，老婆又先于

3、他下班回家，這就使問題復(fù)雜化了。老婆一開始是責(zé)備看孩子的保姆，怪她不打開塑料袋，把豆腐放到冰箱里。誰知保姆一點不買帳。保姆因嫌小林家工資低，家里飯菜差，早就鬧著罷工，要換人家，還是小林和小林老婆好哄歹哄，才怎么回事？花瓶可是好端端地在大立柜邊上放著，你抹灰塵給抹碎了，你倒有資格說我了！”接著就戧到了小林跟前，眼里噙著淚，胸部一挺一挺的，臉變得沒有血色。根據(jù)小林的經(jīng)驗，老婆的臉一無血色，就證明她今天在單位也很不順。老婆所在的單位，和小林的

4、單位差不多，讓人愉快的時候不多?？赡阍趩挝徊挥淇?，把這不愉快帶回來發(fā)泄就道德了？小林就又氣鼓鼓地想跟她理論花瓶。照此理論下去，一定又會盤盤碟碟牽扯個沒完，陷入惡性循環(huán)，最后老婆會把那包餿豆腐摔到小林頭上。保姆看到小林和小林老婆吵架，已經(jīng)習(xí)慣了，就象沒看見一樣，在旁邊若無其事地剪指甲。這更激起了兩個人的憤怒。小林已做好破碗破摔的準(zhǔn)備，幸好這時有人敲門。大家便都不吱聲了。老婆趕緊去抹臉上的眼淚，小林也壓抑住自己的怒氣。保姆把門打開，原來是查

5、水表的老頭來了。查水表的老頭是個瘸子，每月來查一次水表。老頭子腿瘸，爬樓很不方便，到每一個人家都累得滿頭大汗，先喘一陣氣，再查水表。但老頭積極性很高，有時不該查水表也來，說來看看水表是否運轉(zhuǎn)正常。但今天是該查水表的日子，小林和小林老婆都暫時收住氣，讓保姆領(lǐng)他去查水表。老頭查完水表，并沒有走的意思，而是自作主張在小林家床上坐下了。老頭一坐下，小林心里就發(fā)涼，因為老頭一在誰家坐下，就要高談闊論一番，說說他年輕時候的事。他說他年輕時曾給某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