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zhàn)國策派的美學思想初探——以陳銓和林同濟為代表.pdf

1、“戰(zhàn)國策派”是近些年來學界的研究熱點,不過,已有的研究成果多從民族國家視角切入,來探討戰(zhàn)國策派的文學價值、文化價值、政治價值,而有關戰(zhàn)國策派美學思想的探討幾乎是空白。因此,本論文以戰(zhàn)國策派兩位核心人物陳銓和林同濟為代表,通過對他們的美學思想的勾勒和梳理,來達成對戰(zhàn)國策派美學思想的初探。
　　 陳銓是戰(zhàn)國策派的頭號人物,其美學思想一直未受學界重視。事實上,陳銓和中國現(xiàn)代美學大師王國維有著密切的關聯(lián)。盡管王國維和陳銓在中國現(xiàn)代美學史

2、上的地位不可同日而語,但他們兩人都曾用德國唯意志論哲學和美學來闡述《紅樓夢》,并由此提出他們各自的美學主張。此外,他們兩人之間有師生之誼,陳銓直到抗戰(zhàn)也從不諱言王國維的《紅樓夢評論》對他的影響。不論是陳銓與王國維之間的師承淵源,還是陳銓與王國維的共同視角和理論模式,都彰顯出陳銓和美學大師王國維有著割不斷的關聯(lián)。但是,陳銓的意義不僅在于他走了和王國維相同的道路,而且更在于他在繼承王國維的基礎之上,實現(xiàn)了對王國維美學理念的超越。雖然陳銓和王

3、國維都認可德國唯意志論,認為意志是人生社會的本質(zhì),并且都看到了《紅樓夢》中蘊藏著的悲觀出世主義,但是王國維更多接受了德國叔本華的生存意志論,走向了悲觀主義,而抗戰(zhàn)時期的陳銓則在接受叔本華意志論的基礎之上,進一步走向尼采,并反過來批判叔本華的悲觀主義。陳銓既和王國維有著斬不斷的關聯(lián),又走上了和王國維不同的美學道路,正因為此,陳銓注定在中國現(xiàn)代美學史上是不容被忽視的。
　　 陳銓受尼采的影響,結合抗戰(zhàn)時期中國的實際,建立起強力意志論

4、。它以強力為善,以強力為美,由此形成了以強力為標準的善惡觀、美學觀。這顯示出他和王國維不同的美學價值。首先,在天才觀上,王國維的天才觀多受叔本華影響,這構成了他的悲觀主義人生觀的一部分;陳銓則受尼采影響,創(chuàng)立了一種嶄新的天才觀——英雄崇拜。英雄崇拜是對強力的崇拜,更是一種純粹的審美崇拜。陳銓發(fā)掘和闡述了英雄崇拜中的“驚異美”。其次,在審美精神上,與叔本華、王國維思想中的悲觀厭世精神不同,陳銓更多顯示出和尼采一樣的強力精神,而且他還借用德

5、國的狂飆運動和浮士德精神來豐富自己的強力意志論。和傳統(tǒng)中國精神傾向完全不同,陳銓提倡的強力精神是一種積極向上的充滿動感和力感的“內(nèi)心的新精神”,它以真善美為永恒目標,以積極的浪漫主義精神為核心,呈現(xiàn)出一種新的美學精神。最后,在悲劇觀上,陳銓和王國維也大不相同。王國維的悲劇觀雖開現(xiàn)代悲劇之先河,但卻是“幽美”形態(tài)的悲劇,是走出了傳統(tǒng)卻還沒有走到西方的“在路上”的悲劇,而陳銓的悲劇觀則完全掙脫了傳統(tǒng)“悲情”悲劇的范疇,擺脫了和中國傳統(tǒng)精神相

6、合的叔本華的影響,建立了“壯美”——“浪漫”(崇高)悲劇,帶給現(xiàn)代中國一種嶄新的悲劇觀,實現(xiàn)了中國悲劇理論的巨大飛躍。
　　 林同濟是戰(zhàn)國策派的另一位核心人物,他在美學理論上的貢獻比陳銓更加顯著。他對中國現(xiàn)代美學最大的貢獻在于他構建了一套完整的力本體論哲學和美學。
　　 林同濟構建的力本體論哲學主要從兩個維度展開:其一是從宇宙本體的層面展開。在這個維度上,他主要是從西方哥白尼天文學中總結出西方近代以來一直是哥白尼寧宙觀,

7、即宇宙的本體是力:宇宙的運行、變化都依賴于力。林同濟呼喚中國也要吸收西方的哥白尼精神,用哥白尼的力的精神來改造中國的文化、文學。其二是從人的本體層面展開。在這個維度上,林同濟主要結合自己的中國經(jīng)驗,通過對中國漢字的字源考察和分析,以及他豐富的中西文化素養(yǎng),提出中兩文化之初,人們都是以力為本,以力為美。世界視野和中國經(jīng)驗的完美結合,體現(xiàn)出林同濟在構建力本體論哲學和美學時的自覺性。林同濟的理論自覺還體現(xiàn)在他用力本體論對中國德感文化的哲學批判

8、。在林同濟看來,正是后來逐漸興盛的儒家文化壓制了中國人的力本體觀,也妨礙了中國人以力為美的觀念的繼續(xù)發(fā)展。為了重新找同中國的以力為美,為了在抗戰(zhàn)時期構建新的力本體論美學理念,在分析比較中外古今文化的基礎上,林同濟首先呼吁“尚力”型人格的出現(xiàn)。林同濟所倡導的是西方情哥式人格類型、戰(zhàn)國前的大夫士型風格以及尼采的戰(zhàn)士式、超人式風格。
　　 就美學意義而言,林同濟所談論的這些人格類型或者風格類型,不是像一般論者那樣著眼于寬泛的文化層面,

9、而是更看重這些主體人格所帶來的美學價值。在林同濟看來,藝術創(chuàng)造是人格最好的表現(xiàn),有什么樣的人格類型,在藝術上就會形成相應的風格類型和審美類型。因此,林同濟所謂的人格類型、人的風格類型近于美學上的審美主體、藝術創(chuàng)造主體等相關概念。林同濟的思路是,只要讀者和作家成為尚力型的審美主體和藝術主體,中國美學就自然會出現(xiàn)力本體論的美學理念。在林同濟的比較論述中,我們可大致發(fā)現(xiàn),情哥式人格表明西方人和西方藝術推崇情欲的本能力量,爸爸式人格表明中國人和

10、中國藝術更看重倫理道德的價值;大夫士型人格體現(xiàn)出戰(zhàn)國前的知識分子和文化藝術更重個性和自我創(chuàng)造力;士大夫型人格則表明戰(zhàn)國后的文人和文化藝術體現(xiàn)出柔道和中庸特征;超人式人格和戰(zhàn)士人格體現(xiàn)出林同濟對新的尚力人格和新的尚力藝術的呼喚。
　　 林同濟不僅有力本體論的哲學觀和美學觀,不僅有對崇高的尚力人格和審美主體的呼喚,更重要的是,林同濟還為中國美學提供了新的審美范疇,那就是恐怖、狂歡、虔恪。林同濟的美學體系由此完整呈現(xiàn)出來。這三個審美范

11、疇的提出,標志著林同濟和戰(zhàn)國策派在中國美學史上地位的確立。不論是恐怖、狂歡,抑或是虔恪,都帶有形而上的哲學意義,都是向生命悲劇的挑戰(zhàn),都是有關人的有限和客體無窮之間矛盾沖突的探討。這三個審美范疇的提出根源于林同濟的力本體論,經(jīng)由以力為美的審美主體的闡發(fā),達到了對人生悲劇的強力應對和藝術超越的高度?？植烂荔w現(xiàn)出有限的主體被無限的客體壓倒時所激發(fā)出的抗爭力;狂歡美體現(xiàn)出有限主體戰(zhàn)勝無限客體時藐視一切的創(chuàng)造力;虔恪美體現(xiàn)出有限主體和無限客體經(jīng)

12、由恐怖、狂歡之后所達到的一種相互交融的至高審美境界?？植馈⒖駳g、虔恪三個審美范疇是林同濟對中西美學理念的有機融合,既吸取尼采等酒神精神美學理念又對其有所疏離,既吸收中國傳統(tǒng)天人合一審美觀又對其有所批判,體現(xiàn)出林同濟以及戰(zhàn)國策派對中國現(xiàn)代美學的卓越貢獻。
　　 最后需要指出的是,盡管陳銓和林同濟反復倡導哲學、美學上的獨立價值,甚至極力追求形而上的意義,但由丁他們現(xiàn)實的政治情懷和急切的民族情懷,使得他們的美學主張不免有自相矛盾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