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國平-“李白與杜甫”內外》

1、《李白與杜甫李白與杜甫》內外內外作者：周國平作者：周國平“文革文革“中，郭沫若接連失去了兩個兒子，其中之一的世英是我的好友。世中，郭沫若接連失去了兩個兒子，其中之一的世英是我的好友。世英死后不久，我從北大畢業(yè)，被分配到洞庭湖區(qū)的一個軍隊農場勞動。農場的英死后不久，我從北大畢業(yè)，被分配到洞庭湖區(qū)的一個軍隊農場勞動。農場的生活十分單調，洞庭湖的汪洋把我們與外界隔絕，每天無非是挖渠、種田和聽生活十分單調，洞庭湖的汪洋把我們與外界隔絕，每天無非

2、是挖渠、種田和聽軍隊干部訓話，加上我始終沉浸在世英之死的哀痛中，心情是很壓抑的。在那軍隊干部訓話，加上我始終沉浸在世英之死的哀痛中，心情是很壓抑的。在那一年半里，與郭家的通信成了我的最大安慰。一年半里，與郭家的通信成了我的最大安慰。有一回，我給建英寄了一些我在農場寫的詩，其中一首由李白詩句點化而有一回，我給建英寄了一些我在農場寫的詩，其中一首由李白詩句點化而來。詩寫得并不好，我當時的詩大多強作豪邁，意在使自己振作。但是，建英來。詩寫得并

3、不好，我當時的詩大多強作豪邁，意在使自己振作。但是，建英回信轉述了郭老的鼓勵，夸我很有詩才，并說郭老又寫給他一首李白的詩：回信轉述了郭老的鼓勵，夸我很有詩才，并說郭老又寫給他一首李白的詩：“鏟卻君山好，平鋪湘水流。巴陵無限酒，醉殺洞庭秋。卻君山好，平鋪湘水流。巴陵無限酒，醉殺洞庭秋。“問我一個問題：君山那樣問我一個問題：君山那樣的好，為什么要鏟卻它呢的好，為什么要鏟卻它呢我的回答是：就像我的回答是：就像“槌碎黃鶴樓槌碎黃鶴樓“、“倒卻鸚

4、鵡洲倒卻鸚鵡洲“一樣，樣，“鏟卻君山鏟卻君山“也是李白的豪言，未必要有什么目的。建英在下一封信中揭破也是李白的豪言，未必要有什么目的。建英在下一封信中揭破謎底：鏟平君山是為了造田種稻米，把米做成酒，就謎底：鏟平君山是為了造田種稻米，把米做成酒，就“醉殺洞庭秋醉殺洞庭秋“了。了。后來我收到于立群寄給我的后來我收到于立群寄給我的《李白與杜甫李白與杜甫》一書，才知道郭老當時正在研一書，才知道郭老當時正在研究李白。在這部書中，郭老不指名地把我對

5、上述謎語的解答和他的反駁也寫了究李白。在這部書中，郭老不指名地把我對上述謎語的解答和他的反駁也寫了進去。同一書中還第一次發(fā)表了他寫的一首詞，正是他曾經(jīng)抄錄給我的進去。同一書中還第一次發(fā)表了他寫的一首詞，正是他曾經(jīng)抄錄給我的《水調水調歌頭歌頭游采石磯游采石磯》。離京前夕，我到他家告別，他拿出這幅大約四開大的墨跡，。離京前夕，我到他家告別，他拿出這幅大約四開大的墨跡，為我誦讀了一遍，蓋章后送給了我。為我誦讀了一遍，蓋章后送給了我?！敖鑶柪罘?/p>

6、子：愿否與同舟借問李夫子：愿否與同舟“我很喜歡這我很喜歡這個意境?？上У氖牵诹⑷侯櫦傻轿宜サ能婈犧r場的政治環(huán)境，建議我不個意境。可惜的是，于立群顧忌到我所要去的軍隊農場的政治環(huán)境，建議我不要帶去，我便把這幅字留在郭家了。要帶去，我便把這幅字留在郭家了?！独畎着c杜甫李白與杜甫》初版于一九七一年，我不知道郭老是從何時開始構思這部初版于一九七一年，我不知道郭老是從何時開始構思這部書的，有一點似乎可以肯定：該書的大部分寫作及完稿是在他連喪

7、二子的一九書的，有一點似乎可以肯定：該書的大部分寫作及完稿是在他連喪二子的一九六八年之后?？梢韵胍姡敃r他的心境是多么低郁，這種心境在他給我的信里六八年之后?？梢韵胍?，當時他的心境是多么低郁，這種心境在他給我的信里也有曲折的表達。他在一封信中寫道：也有曲折的表達。他在一封信中寫道：“非常羨慕你，你現(xiàn)在走的路才是真正的非常羨慕你，你現(xiàn)在走的路才是真正的路?？上衣??？上依狭?，成為了一個一輩子言行不一致的人。了，成為了一個一輩子言行不一致

8、的人?！敖又岬搅耸烙ⅲ航又岬搅耸烙ⅲ骸拔易屗麖霓r場回來，就像把一棵嫩苗從土壤中拔起了的一樣，結果是什么滋味，我讓他從農場回來，就像把一棵嫩苗從土壤中拔起了的一樣，結果是什么滋味，我深深領略到了。你是了解的。我深深領略到了。你是了解的?！笆烙⒃潜贝髮W生，因世英原是北大學生，因“思想問題思想問題“而被安排而被安排到一所農場勞動，兩年后轉學到北京農業(yè)大學，到一所農場勞動，兩年后轉學到北京農業(yè)大學，“文革文革“中被那里的造反派迫害中被那里

9、的造反派迫害致死。在另一封信中，因為我曾嘆息自己雖然出胎生骨的時間不長，脫胎換骨致死。在另一封信中，因為我曾嘆息自己雖然出胎生骨的時間不長，脫胎換骨卻難乎其難，郭老如此寫道：卻難乎其難，郭老如此寫道：“用你的話來說，我是用你的話來說，我是出胎生骨的時間出胎生骨的時間太長了，太長了，因而要脫胎換骨近乎不可能了。在我實在是遺憾。因而要脫胎換骨近乎不可能了。在我實在是遺憾。“這些因這些因“文革文革“遭際而悔己遭際而悔己一生之路的悲言是異常真實

10、的，我從中讀出了郭老對當時中國政治的無奈和絕一生之路的悲言是異常真實的，我從中讀出了郭老對當時中國政治的無奈和絕望。他在這樣的心境下研究李白，很可能也是感情上的一種寄托。他褒揚李白望。他在這樣的心境下研究李白，很可能也是感情上的一種寄托。他褒揚李白性格中天真脫俗的一面，批評其看重功名的一面，而最后落腳在對李白臨終那性格中天真脫俗的一面，批評其看重功名的一面，而最后落腳在對李白臨終那年寫的年寫的《下途歸石門舊居下途歸石門舊居》一詩的詮釋上

11、。他對這首向來不受重視的詩評價極一詩的詮釋上。他對這首向來不受重視的詩評價極高，視之為李白的覺醒之作和一生的總結，說它表明高，視之為李白的覺醒之作和一生的總結，說它表明“李白從農民的腳踏實地的李白從農民的腳踏實地的生活中看出了人生的正路生活中看出了人生的正路“，從而向，從而向“爾虞我詐、勾心斗角的整個市儈社會爾虞我詐、勾心斗角的整個市儈社會““訣別“了。姑且不論這種解釋是否牽強，或者說，正因為有些牽強，我們豈不更可了。姑且不論這種解釋是

12、否牽強，或者說，正因為有些牽強，我們豈不更可以把它看做是作者自己的一種覺醒和總結以把它看做是作者自己的一種覺醒和總結聯(lián)系到他給我的信中的話，我能體會聯(lián)系到他給我的信中的話，我能體會出其中隱含著的憤懣：政治如此黑暗，善良的人的惟一正路是遠離政治，做一出其中隱含著的憤懣：政治如此黑暗，善良的人的惟一正路是遠離政治，做一個地道的農民。也正是在同一意義上，我理解了他寫給我的這句個地道的農民。也正是在同一意義上，我理解了他寫給我的這句“豪言壯語豪

13、言壯語“：“希望你在真正的道路上，全心全意地邁步前進。在泥巴中扎根越深越好，希望你在真正的道路上，全心全意地邁步前進。在泥巴中扎根越深越好，越久越好。扎穿地球扎到老越久越好。扎穿地球扎到老!“如果不算若干短小的詩詞，如果不算若干短小的詩詞，《李白與杜甫李白與杜甫》的確是郭老的封筆之作。不管人的確是郭老的封筆之作。不管人們對這部書的揚李抑杜立場有何不同意見，重讀這部書，我仍由衷地欽佩郭老們對這部書的揚李抑杜立場有何不同意見，重讀這部書，我

14、仍由衷地欽佩郭老以八十之高齡，在連遭喪子慘禍之后，還能夠把一部歷史著作寫得這樣文情并以八十之高齡，在連遭喪子慘禍之后，還能夠把一部歷史著作寫得這樣文情并茂，充滿活力。近些年來，對于郭沫若其人其學的非議時有耳聞，我不否認作茂，充滿活力。近些年來，對于郭沫若其人其學的非議時有耳聞，我不否認作為一個真實的人，他必有其弱點和失誤，但我同時相信，凡是把郭沫若僅僅當為一個真實的人，他必有其弱點和失誤，但我同時相信，凡是把郭沫若僅僅當作一個政治性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