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大眾傳媒與先進文化

1、<p>　　論大眾傳媒與先進文化</p><p>　　----------------------------------------------------------------------------------- </p><p>　　陳力丹 2005-12-02 13:57:49.0</p><p>　　“三個代表”思想中，黨代表先進文化的發(fā)展方

2、向這個“代表”，如何在大眾傳媒的工作中得到體現(xiàn)，是一個現(xiàn)實的研究話題。傳媒是一種社會行業(yè)，不是黨政機關，如何認識傳媒與先進文化的關系？本文對此做一些探討。 </p><p>　　大眾傳媒與文化的天然聯(lián)系 </p><p>　　現(xiàn)在新聞學界公認的關于大眾傳媒四大職能（監(jiān)測社會環(huán)境、協(xié)調社會關系、傳承文化、提供娛樂），無一不以其表征時代精神作為前提。其中傳媒“使社會遺產(chǎn)代代相傳”這個職能，往往

3、被當事的傳媒和受眾忽略，但是它們實實在在、每日每時在有意無意中傳承著文化，影響社會的力度日復一日地累增。本民族的文化，以及全球文化交流的新成果、新形態(tài)，通過傳媒不間斷地出版和播出，不間斷地被繼承、揚棄、融合下來。而且，與其他渠道的教育功能相比，報紙、出版、廣播、電影、電視以及互聯(lián)網(wǎng)中知識與文化的傳播，具有更強的廣泛性和普及性。人們在接受正規(guī)學校教育之前，以及學校教育結束之后，通過這種方式融入更大的社會，自覺或不自覺地成為社會文化的接受者

4、。因為傳媒是文化的變動著、延續(xù)著的載體，一定意義上，傳媒就是活動著的歷史。在這個意義上，大眾傳媒天然地與文化的傳承、批評、擴散和整合有密切關系。 </p><p>　　二戰(zhàn)以后的世界，盡管局部沖突不斷，但世界整體上處于和平時期，在觀察社會變動的同時，人們需要精神的放松和享受。戰(zhàn)后的傳媒越來越意識到這種社會需求，提供了更多的文化類、消閑類的產(chǎn)品，于是傳媒逐漸成為人們精神娛樂的一個重要領域，提供娛樂越來越成為一種傳媒

5、的獨立職能。特別在電視成為第一傳媒的時代，傳媒娛樂成為一種巨大的產(chǎn)業(yè)。 </p><p>　　既然大眾傳媒與文化有如此密切的聯(lián)系，我國的傳媒除了擔負一般傳媒的職能外，還是黨的方針政策、觀點主張的宣傳者，應代表先進文化的發(fā)展方向。傳媒提供的娛樂形式多種多樣，其中最具有普遍性的是電視劇。娛樂當然要輕松，我們不能回到“文革”大批判的年代，推行“惟我獨革”的標準，搞得全國人同唱一首歌，同看八臺戲，其他一切都是“封資修”；

6、但是若完全以商業(yè)利益作為一切文化創(chuàng)作、播出、銷售的依據(jù)（所謂“賺錢才是硬道理”），以無形的方式（馬克思曾用“黃金鎖鏈”比喻這種情形）壓制不同意見，造成另一種一面倒、一哄而起，同樣是專制，一種商業(yè)在文化發(fā)展方面的霸權。傳媒要呈現(xiàn)文化發(fā)展的多樣化、多種輿論的格局，這是市場經(jīng)濟條件下保持文化生態(tài)平衡的底線要求。進一步講，我們的傳媒是黨領導的，有責任，也有義務批評落后文化，弘揚先進文化，貫徹“三個代表”的精神。 </p><

7、p>　　厘清先進文化與落后文化 </p><p>　　什么是落后文化，什么是先進文化？雖然這個問題帶有較多的主觀性，但是一些基本的原則還是能夠把握的?；蕶嘀辽?、奴才主義、權謀文化、用王法替代民主法治，鼓勵人們期待明君、清官，而不是期待現(xiàn)代民主制度等等的觀念或內容，理所當然的是落后文化。而政治文明、民主與科學、人文精神和人道主義、依法治國、現(xiàn)代公民意識、法治和人權意識、為人民服務的精神等等，應該是先進文化所體

8、現(xiàn)的觀念和內涵。 </p><p>　　我們的傳媒在弘揚先進文化方面做了不少工作，例如一些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公務員通過傳媒而成為社會的楷模；社會法治意識深入人心，也與傳媒日復一日的報道各種類型的法治案例、組織法律專家討論問題直接相關；環(huán)境保護觀念的普及，顯然與傳媒多年來持續(xù)報道世界和我國的環(huán)保問題、組織環(huán)保與人類生存的討論有關。 </p><p>　　但是，我國的傳媒在以娛樂為目的文化傳

9、播中，存在嚴重的問題，不僅談不上代表先進文化，而且相當程度上成為落后文化的主要傳播者和吹捧者。傳媒所具有的強大而無形的傳承文化的作用，使得這類傳播內容迅速擴散，在觀念上嚴重妨礙了社會的民主化、現(xiàn)代化進程，因而長遠的危害性不可忽視。 </p><p>　　先是圖書界《厚黑學》、《中華權謀》、《權謀大全》、《歷史上智謀》等等一版再版，大談中國古代帝王統(tǒng)治權術；接著便是各種以清宮戲為主的權謀電視劇，宣揚帝王的“清明”、

10、“德政”（實際上是人治）?！犊滴跬醭返闹黝}歌詞是“我真的還想再活五百年”，企望皇帝萬壽無疆；《雍正王朝》劇的主旋律是“有道是得民心者得天下，又何懼身后罵名滾滾來”，將一個歷史上最為殘暴、專制的皇帝寫成社會的大救星。所謂康雍乾“盛世”的年代，只是中國古代社會最后的回光返照。正當歐洲的市場經(jīng)濟向全球擴張的時候，中國卻處在歷史上思想最為禁錮的時代，100多次文字獄持續(xù)了近百年，中華帝國的衰落正是從這個時候開始的！電影《英雄》，則是當前影視劇

11、流行中“帝王情結”最精致的代表作，它以極其唯美的形式告訴觀眾：反抗秦始皇的人們不識天下大局，都算不得英雄。那里講的“天下”，并非現(xiàn)代社會的公共領域，而是皇帝一個人的天下，這樣的“天下”與現(xiàn)代公民意識大相徑庭，而歷來的統(tǒng)治者無不打著“天下”的招牌以鞏固自己的專制統(tǒng)治。 </p><p>　　在這些影視劇中還有一種更為令人擔憂的情結，即對“權謀”的禮贊。它們相當多地渲染權力場中的爾虞我詐，從欺騙、出賣，到弒父、殺兄、

12、屠臣，這些東西抑制著民族的理性精神、誠信觀念、科學態(tài)度和法治意識，助長著不擇手段的流氓意識與厚黑主義，對國民心理及人格塑造，負面的影響深刻而深遠。 </p><p>　　與渲染皇帝英明偉大相對應，臣民、奴才意識得到強化，滿臺辮子飛舞，馬蹄袖甩個沒完，“皇上圣明”、“奴才該死”不絕于耳。我國本來就缺少國民或公民意識，卻一直存在強烈的臣民、子民心態(tài)。當把光環(huán)投給皇帝的時候，同時也就宣揚了一種奴才意識，皇權崇拜與奴才意

13、識是互為依存的。中國古代社會的核心制度，就是把所有的人變成皇帝一個人的奴才。 </p><p>　　無形中，我們的現(xiàn)代影視劇也受到古裝戲的影響，相當多的“反腐戲”中，“為政在人”的非法治意識隨處可見。這與太多的好皇帝、清官戲的影響是對應的。人們心里潛在的那種說加封誰就加封誰、說罷免誰就罷免誰、說推出午門斬首就斬首的“皇權欲念”被點燃了。它的對立面，即程序性的法治觀念、制度化的民主被一再淡化。 </p>

14、<p>　　以上談到的種種落后文化的表現(xiàn)，大多是通過傳媒傳播出去的，傳媒作為載體的責任無法推卸。鑒于傳媒對社會累增的影響力，保持對傳媒正常的批評應成為常態(tài)。傳媒具有監(jiān)測社會的職能，但傳媒自身也必須受到社會的監(jiān)督。大眾傳媒不可能天然地代表先進文化，因為陳舊觀念、落后文化的歷史積淀遠比進步觀念、先進文化要厚重得多?，F(xiàn)在首先需要分清什么是落后文化，什么是先進文化。當我們津津樂道地大力宣揚某些皇權、權謀影視劇時，恐怕我們的是非觀念

15、已經(jīng)被趨利目的湮沒了。對落后文化的麻木，甚至禮贊，反映了創(chuàng)作者、播出者對自身社會責任的淡漠。 </p><p>　　造就傳媒批評的新傳統(tǒng) </p><p>　　如何解決目前我國的大眾傳媒在宣揚落后文化方面的種種表現(xiàn)？最近國家廣播電視電影總局作出行政規(guī)定，古裝戲在黃金時段播出的時間不得超過三分之一。其實，并非凡古裝戲就有宣揚落后文化的內容，但基于現(xiàn)在的古裝戲多數(shù)存在這類問題，這種硬性的一刀切

16、規(guī)定多少反映了行政管理當局對此的無奈。 </p><p>　　文化娛樂屬于精神領域，在法治社會，文藝創(chuàng)作應當是自由的，大眾傳媒也擁有法律保障的出版自由權利，除非涉及違法情節(jié)，否則隨意取締某部影視劇是非法的。另外，我們也再不能像“文革”那樣用所謂“革命大批判”、上綱上線的方式解決我們看不順眼的事物。正常的傳媒批評應當是解決這類問題的合法手段，毛澤東說過：“房子是應該經(jīng)常打掃的，不打掃就會積滿了灰塵；臉是應該經(jīng)常洗的

17、，不洗也就會灰塵滿面。我們同志的思想，我們黨的工作，也會沾滿灰塵的，也應該打掃和洗滌?！魉桓瑧魳胁恍C’，是說它們在不停的運動中抵抗了微生物或其他生物的侵蝕?！?① 經(jīng)常的批評就如每天洗臉那樣，可以清潔我們的肌膚。 </p><p>　　然而，我們現(xiàn)在的傳媒批評很不正常。一部電視劇或電影出來，各種傳媒均是鋪天蓋地集中宣傳，滿紙或滿屏幕地吹捧。批評意見雖不能說完全沒有，但經(jīng)常處于陪襯的弱勢地位。對某部影視劇不可

18、能只有一種意見，輿論的常態(tài)就是不同意見同時自由、和諧的存在。如果傳媒在一個時期內只以一種基調報道或評論，就破壞了輿論的生態(tài)，有可能造成落后觀念或內容的強化。這里有認識問題，但更多的是經(jīng)濟利益的驅動，因為傳媒得考慮發(fā)行量和收視率，也許還得到了影視劇方面的廣告費或贊助。如果傳播者懂得一點新聞傳播的道理，就應該明白，有分歧、有沖突、有爭論，就像一塊投入水中的石頭，能夠引起注目的打破平靜之水的漣漪，這正是事實的新聞價值所在。集中火力的大轟大嗡不

19、是最好的宣傳方式。 </p><p>　　一旦形成正常的傳媒批評新傳統(tǒng)，任何新出現(xiàn)的影視劇或其他文化節(jié)目都會面臨輿論的評價，輿論不可能一律。即使文化節(jié)目中存在落后的東西，因為有其他的意見存在，意見制衡條件下的某種具體觀念的傳播（這個節(jié)目本身的接收程度由于存在爭議，可能反而會增大），其效果通常會相互抵消。落后的東西可能仍然有一定的市場，但是公開的批評意見會引發(fā)人們思考，奠定了克服落后觀念的基礎。中央電視臺的電影頻道

20、有個“佳片有約”節(jié)目，那是專門為優(yōu)秀的電影說好話的，但是由于出自專家之口，給人以一定的啟示，很好看。如果我們能夠為正在播出的每個影視劇都配上評價性的小欄目，有好說好，有壞說壞，發(fā)言人有一定身份，意見可以不同，不追求輿論一律，那么一種新的傳媒批評的傳統(tǒng)就會逐漸形成。所謂先進文化不是自封的，需要在這樣一種自由討論的氛圍中逐漸成長。 </p><p>　　2003年《深圳特區(qū)報》編輯部組織全國的文化名家參與“歷史影視劇

21、應該樹立怎樣的文化價值觀”的討論，從6月持續(xù)到12月。雖然主題是批評，但是各種意見都給予發(fā)表，真正形成一種平等、自由的氛圍。正是在這樣一種氣氛中，歷史題材的影視劇以及“反腐”現(xiàn)代劇中諸多的皇權至上、臣民意識、權謀文化、非法治的期待清官的意識等等，得到了清理。而創(chuàng)作者、傳播者為什么會渲染這些陳舊的觀念，也不是簡單的批判，而是得到了相當多的環(huán)境條件、受眾條件、現(xiàn)實映照條件、歷史條件方面的解釋。甚至有的文章從后現(xiàn)代語境的分析角度，解釋了為什么

22、出現(xiàn)如此眾多的皇帝戲、權謀戲，以及歷史“翻案”戲。 </p><p>　　這里需要強調，所謂“傳媒批評”，其“批評”的內涵完全不是“文革”意義的“大批判”，而是多元化的評論。一位作者就此寫道：“文藝作品不管正面的價值還是負面的價值，都應通過受眾的審美接受，特別是批評家的批評來去弊興利，激濁揚清。應確立文藝建設中的批評之維，像重視創(chuàng)作那樣重視批評。應建立起組織化、制度化的批評機制，或專門依托于傳媒。這樣，我們的文藝

23、，我們的影視劇，才會既自由又有規(guī)范的健康發(fā)展，廣大受眾也才會享受到既豐富又優(yōu)秀健康的精神食糧?！?② </p><p>　　引導文化娛樂的創(chuàng)作方向或角度 </p><p>　　傳媒對于文化娛樂的創(chuàng)作方向或創(chuàng)作角度，還是有相當影響力的。與其等著各種節(jié)目制作出來后進行批評，不如主動出擊，對創(chuàng)作者施加正面的影響。關于帝王戲，莎士比亞就寫過多部，他是從批判現(xiàn)實主義的角度寫的。中國五四時期也創(chuàng)作許多

24、中國古代戲劇，具有相當?shù)膯⒚删?，并非帝王戲、權謀戲不能寫，而是以何種指導思想來寫。現(xiàn)在的傳媒文化節(jié)目帶有很強的娛樂性質，要求劇情具有較多的、集中的矛盾沖突，于是相當多的歷史題材戲中編造成分太多太濫，格調也很低下。如果作為載體的一方多出些好主意，是可以找到較好的適宜寫作的歷史題材的。例如，清王朝制造了那么多文字獄，其中相當多的案例具有慘烈的矛盾沖突，但是不見人來寫，這類戲對于揭露和認識中國古代王朝的專制特征，無疑是有意義的。 </

25、p><p>　　這里強調的是傳媒對創(chuàng)作者的影響，我不主張以行政力量來組織“先進文化”的創(chuàng)作。許多經(jīng)驗已經(jīng)證明，由行政當局出資和出面組織，至少在經(jīng)營方面是失敗的，在傳播效果方面也建樹不多。例如關于20世紀90年代重大革命歷史題材影片的一項調查表明，得到經(jīng)營狀況材料的5部片子中有4部虧損，虧損最多的一部，獲得“五個一工程”入選作品獎。有一部片子因資金問題，甚至拖垮了一家省級電視制片廠（但是影片獲得行政大獎）。有一部片子只

26、在兩個地方放映過，觀眾共計58人次，卻也獲得了中國電影華表獎“優(yōu)秀故事片獎”。還有一些革命戰(zhàn)爭片的拍攝，完全不講成本，耗資無法統(tǒng)計。例如某革命戰(zhàn)爭片僅從國防部經(jīng)費中就撥出數(shù)千萬，參拍群眾涉及13個省、15萬人次，動用了海陸空三軍20多個軍級單位、30多個獨立師團級單位、13萬戰(zhàn)士參拍，動用軍事裝備的數(shù)量亦無法統(tǒng)計，累計參拍總人次330多萬。而放映的收入，連耗費的零頭都不夠。③用這樣方法來傳播先進文化，本身的指導思想就是非先進的！ <

27、;/p><p>　　文化是軟性的，以為可以通過行政力量強力推行某種文化、某種觀念，即使這種文化觀念是先進的，效果卻通常不佳。因為文化藝術是一種專業(yè)，必須在尊重其運作規(guī)律的前提下進行引導，才可能取得成效。文化藝術也是一種產(chǎn)業(yè)，需專門的經(jīng)營人員。生硬的行政領導或單純出資，不能解決軟性的觀念問題和科學的經(jīng)營問題。采用同樣軟性的方式來引導，以漸進的方式浸潤，是先進文化逐漸取代落后文化的途徑。 </p><

28、p>　　還有一個環(huán)境條件問題。如果我們社會中權力高于法律、人治當?shù)赖默F(xiàn)象較為普遍，即使宣揚了法治觀念，也難以在社會生根。先進文化必須有社會的現(xiàn)實基礎來支撐。因此，傳媒要發(fā)揮自身監(jiān)測社會、協(xié)調社會關系的職能，促進社會的現(xiàn)代化進程。這也是間接在做為先進文化奠定現(xiàn)實基礎的工作。 </p><p>　　傳媒與先進文化的關系可以概括為以下幾點：1，我們的傳媒從職能上看，有責任代表先進文化。2，我們的傳媒為傳播先進文化

29、做了很多工作；但是同時也宣揚了不少落后的文化觀念，在歷史體裁的影視劇方面，尤其突出。3，因此，厘清什么是先進文化、什么是落后文化，是傳媒在認識上的當務之急。4，解決傳媒宣揚落后文化的問題，不能重復過去“大批判”的方法，要形成正常的傳媒批評的新傳統(tǒng)，制衡輿論。5，傳媒宜充分發(fā)揮影響創(chuàng)作者的能量，在創(chuàng)作指導思想上、題材選擇上以先進文化作為標尺。6，不宜用行政力量推行所謂“先進文化”，需要的是尊重創(chuàng)作規(guī)律的軟性引導。 </p>

30、<p><b>　　注釋： </b></p><p>　?、佟睹珴蓶|選集》第3卷1096頁，人民出版社1991年第二版。 </p><p>　?、谏钲谔貐^(qū)報編《權謀文化批判》第160頁，花城出版社2004年版。 </p><p>　?、蹍⒁娭袊囆g研究院影視藝術研究所編《都市影視》2001年學術專號第192－207頁。 </p&